(按︰今年是秩森去世五週年。近日與老友閒聊時提起秩森,老友知道黃牛五年前寫過一篇懷念秩森的短文,建議我在博客重發,以紀念秩森,老牛遵囑照辦。希望能讓秩森的太太、千金和公子看到,讓他們知道秩森深得敬重;更希望能讓當年留難秩森的那些人看到,讓活著的人都反思︰職場雖有競爭和不同意見,何苦相煎太急?秩森是有德有能之人,放到哪裏都能發光發熱,只可惜他的光和熱還未來得及發揮到極致就匆匆走了,真是天無眼。)
好友秩森零四年底出差返港便覺得身體有點不妥,零五年中確診為大腸癌,在廣州南方醫院做了切除手術之後,開始接受化療。秩森態度樂觀,積極治療,配合醫生制訂的程序,期間一度情況好轉,但無法控制癌細胞擴散,與病痛搏鬥近三年,終於無力回天,今年(按︰二零零八)四月中旬在伊利沙伯醫院去世。
秩森與黃牛份屬同屆校友,但不同學系專業,在校時並不認識。他理論基礎好,讀書勤奮,涉獵面廣,讀完大一即破格攻讀碩士研究生,同屆同學四年取得學士學位,秩森卻已是碩士畢業,旋即成為當時(八十年代初期)甚為活躍的年輕經濟學者之一。其後秩森被中國當局派到香港一個研究所研究香港政治經濟。九十年代初,秩森太太取回香港出生證重返香港發展,秩森及家人也順理成章定居香港。
十年前黃牛任職的時事週刊訪問過秩森,後來老總更約他寫短評,他到過編輯部來探班,老總請秩森飲茶,叫幾個同事作陪,黃牛有幸叨光,慢慢與他熟起來。細談之下才知道,原來秩森同我一樣也是老知青,曾在海南國營農場十年;我們農場同一個分場另一個隊的一位與我甚投緣的農友小寶,原來是他中學時代的好友,共同話題多,共同的人際網絡也多,於是成了好友。
秩森原本在某大中資上市集團研究部工作,那一年因為某些原因,他所在的公司遭到厄運,風雨飄搖,日子很艱難。黃牛的上司知道他的情況後,努力為他找門路。那時正好集團旗下某大報的主筆離職,公司急聘專寫社論的主筆,於是把秩森推薦給該報。秩森本來就是鐵筆桿、快槍手,只是從前有秘書代勞,甚少自己動手打字,電腦打字不太熟,所以,秩森很快便適應了寫社論的生涯。
不過,「主筆」工作只是用文字表述報館的立場,而不是暢所欲言表達自己的觀點,而且每日的社論內容觀點都由五人小組討論,截稿前還得由五人小組審核。「婆婆」太多,「媳婦」難當,秩森寫了一年多,已感到身心俱疲,與他飲茶時他已多次流露去意;加上他已覺察到報館中有人故意出難題,處處掣肘,於是他在二零零二年離開報館,轉到本港某大政治團體總部,出任研究部門主管。
秩森憑藉自己的敏銳觀察、深邃思辨和廣博知識面,以及多年來與中國內地經濟學界的深厚關係,不但建立起該政團與中國內地官方和民間的密切聯繫,也為該政團寫了許多有份量的研究報告和建言,在這個崗位上真是如魚得水,能力與水平發揮得甚好。他的鐵筆桿、快槍手本色被本港多家報章老總發現,紛紛約他寫評論,於是秩森以五六個筆名在報章撰寫評論,議事論政,政治經濟社會民生無所不談,深得好評。直到後來病重,秩森仍「筆耕」不輟,自己在病榻上無力用電腦,他仍口述觀點語句,由在美國華盛頓大學攻讀博士的女兒整理成文,再親自修改審定,才電郵給報紙編輯部,真箇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儒生的執著令人動容。
秩森只顧思考香港社會問題而忽略自己的健康,終於在正當盛年、事業如日中天之際突然撒手人寰,同輩人深感痛惜。不過,秩森家人安排的刻意低調的喪禮,竟然有四位立法會議員、一位大學校長、三位行政會議成員出席,一介平民竟有如此哀榮,也真夠面子了。這樣的「禮遇」說不定讓那些曾經故意給秩森出難題的人感到歉疚。秩森走得太快、走得太早了。願他在主懷中安息。(零八年六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