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ne 19, 2021

工無分貴賤

 


工無分貴賤(隨感)

前天下午,我在住處附近過馬路,在街角的一個垃圾桶旁邊,看到一個大約二十四五歲的、穿黑色短袖衫的人,厲聲痛罵一個正在清潔垃圾桶的、穿著淺藍色工衣、背上印有「食環署清潔承辦商」字樣的白髮男人。之前因什麼事不知道,也不知道互相說了什麼,我看到的時候,年輕男人瞪著眼、用右手指著白髮清潔工的臉,說︰「……抵你一世掃垃圾!簡直是垃圾!垃圾!」然後悻悻然轉身走了;白髮清潔工雙手清潔著橙色垃圾桶,輕聲喃喃自語︰「……沒有我們為你清倒垃圾,你就生活在垃圾堆之中了。」

我不去理會這兩人的是非對錯,只是覺得,年輕男子的惡形惡相太過份了;白髮清潔工說的有道理。這些年,負責打掃街道的不是食環署的員工,而是食環署外判的清潔公司的合約員工;這是清潔工多是上了年紀甚至是手腳有點不靈活、但仍可以揮動掃帚做清潔的人,他們得到的只是法定最低工資,每日冒著烈日曝曬或風雨撲面,長時間戶外工作,實在是十分辛勞,他們付出的勞動值得市民同情和尊敬。或許因為年紀大手眼不協調、或者手腳不靈便、做得不夠好,我們市民也應該體諒,那位年輕人又何必傷人自尊呢?


香港社會還未可以做到「全民退休保障」,私營企業沒有退休金制度(二十多年前才開始實施「強制性公積金」即「強積金」制度),許多勞動者年輕時沒有能力儲蓄,「餐搵餐食餐餐清」、「手停口停」,到年老仍要「為口奔馳」。又因為教育程度不高、不是高技術勞工,不是操作電腦或者機械,只能做一些「手板眼見」、不需要專業技能的體力勞動。整個社會的正常運轉,不能缺少了環境衛生的清潔工作,掃街的清潔工人也是為香港的繁榮作貢獻。老牛的父母幾十年前就告誡︰「工無分貴賤」,不論什麼職業、職位、工種,靠自己雙手勞動取得報酬,自食其力、光明正大,是值得自豪的事。讀過書、懂得操作電腦的年輕人,不要歧視(或者鄙視)那些被他們視為「低下工作」的清潔工人。

或許因為老牛自己也是長者的緣故,我很同情那位白髮清潔工。老牛雖然身無分文,沒有退休金、沒有長糧、沒有積蓄,但老牛有女兒「俾家用」,老來不用再出去打工掙錢養自己,真是「身在福中應知福」了。社會上有許多過了退休年齡的人仍要繼續工作謀生,老牛自知比他們幸運。雖然近年社會上有一種聲音認為,應鼓勵長者重投勞動市場「發揮餘熱」、「再作貢獻」;更有公益廣告稱「不論年齡、唯才是用」,但那只是一種社會理想。年紀大的人該退就退,年輕力壯者該進就進,這才是正常和合理的社會人力資源更替。


人總會變老、總會經歷由青年到壯年、到中年、再到老年的過程,那是不可逆轉的自然規律。上文那位穿黑衫的年輕人,正值「年少氣盛」、「血氣方剛」之時,還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老人、長者。假如他日這位年輕人自己也老了、也被另一個年輕人痛罵,未知會作何感想?老牛年少時,父母就告誡要聽大人話、「尊敬師長」;我反問︰不是軍隊,為何要尊敬「師長」?母親解釋︰「師」是老師,「長」是長輩。我們的社會,應該養成尊敬老師、尊重長輩的良好風氣,不要讓暴戾、欺凌的歪風上升。(二零二一年六月十九日)

Saturday, June 12, 2021

歷史教訓

 


歷史教訓(亂彈琴)

今年七月一日是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周年。臨近這個重要紀念日,各種媒體和平台,包括如今甚為發達的手機程式,都有不少懷念和歌頌共和國創始人毛主席的文章、詩詞和圖片。鋪天蓋地的歌功頌德,似乎整個社會回到了五十年前的「紅海洋」歲月,似乎人們都忘記了憑票購糧的苦日子、全民揭發批判和派性互鬥的荒謬,以及國家陷入經濟崩潰邊緣的沉痛教訓。

人們常引用列寧說過的一句話︰「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今天看來,忘記「左」的禍害便是意味著背叛改革開放以來黨的基本路線,意味著否定黨的領導。我們不會忘記毛主席領導工農鬧革命、建立人民政權的功績,但也牢記毛主席在建國後搞的一系列政治運動讓國家人民不斷折騰的嚴重錯誤,才更珍惜來之不易的今天。全面客觀地評價偉人,不貶低他的功績、不迴避他的過失,這才是尊重歷史,才是毛主席倡導的實事求是態度。


三年前,黨總書記在中央黨校作了重要講話。他說︰「不能用改革開放後的歷史時期否定改革開放前的歷史時期,也不能用改革開放前的歷史時期否定改革開放後的歷史時期。」他說,這是兩個相互聯繫又有重大區別的時期,但本質上都是「我們黨領導人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的實踐探索」;「雖然這兩個歷史時期在進行社會社會主義建設的思想指導、方針政策、實際工作上有很大差別,但兩者決不是彼此割裂的,更不是根本對立的」。這一番講話企圖「一錘定音」,但我老牛認為,這番「不能互相否定」論是錯誤的。

新中國在毛當政的二十七年中,基本上是以「階級鬥爭為綱」,所以出現五十年代的「反胡風」、「反右」、「廬山會議」、「大躍進」和三年經濟困難;直到十年「文革」,將中國經濟推向崩潰邊緣。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六年這十年「文革」,被定性為「十年動亂」,或「十年浩劫」,這些定論是寫進十一屆六中全會《關於建國以來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的。


兩個不同的歷史時期的分水嶺,是一九七六年毛澤東去世後迅速打倒四人幫、恢復國民經濟,胡耀邦復出,倡導關於「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大討論,「撥亂反正」,否定「兩個凡是」,讓鄧小平復出。正是由於「真理標準」的討論,全黨認清了毛主席晚年的錯誤,決定放棄「階級鬥爭為綱」的舊教條,徹底否定文革,向全國人民莊嚴承諾︰不再搞政治運動、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團結一致向前看。所以,改革開放前後兩個時期的思想指導、方針政策和實際工作,不是有很大差別,而是有根本區別;不是執政黨總書記所說的「不是彼此割裂」,而是應該割裂,應該與前期的錯誤劃清界線。

正因為「真理標準」討論讓全黨認識到建國頭二十七年的政策錯誤,一九七八年底才會提出「改革」;正因為看到建國頭二十七年的自我封閉路線行不通,當時的領導人才會提出「開放」。如果試圖模糊改革開放前後兩個時期的區別,那是對不住提出「撥亂反正」、挽救了黨和國家命運的前總書記胡耀邦和軍委主席鄧小平,那是否定他們對扭轉國家前途命運的探索和開拓性的理論貢獻,也等於否定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國家取得的偉大成就。(二零二一年六月十二日)

Sunday, June 06, 2021

歷史認知

 


歷史認知(隨感)

昨天看了一個資料,說的是真實的「武大郎」與《水滸傳》中的描寫完全是兩回事。真實的武大郎高大英俊,家境貧寒,全靠一位姓黃的朋友資助,勤奮讀書,後來考中進士,在陽穀縣做官。姓黃好友後來破落,去陽穀縣找武大郎,期望謀個職位維持生計;武大郎盡地主之誼,接待殷勤有加,但對謀職一事隻字不提。黃姓朋友甚不滿和失望,離開陽穀縣,一路上對民眾說了許多武大郎的壞話,包括其妻潘金蓮與西門慶通姦之事,都是胡編亂造的。

黃姓朋友回到自己家鄉,才發現武大郎早已出錢及派人把他的祖居重建一新,還買了田產等他回去經營,黃姓朋友懊悔不已,但從他口中說出的壞話和謠言已經收不回去。小說《水滸傳》中的故事,是依據一本叫做《大宋宣和遺事》的筆記寫的,而這本《遺事》又是收集民間傳說、說唱腳本、元代雜劇的故事整理而成的。《水滸傳》流傳至今,武大郎和潘金蓮的故事便定了型。


古代史家對秦始皇殘暴鎮壓、「焚書坑儒」、強徵民工修築長城的暴君形象是早有定論的,甚至認為秦朝短命是天意。「孟姜女哭長城」、「荊軻刺秦皇」的故事千百年來深入民心。但近代史家則對秦始皇統一國家,以及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的做法有高度評價。所以,當今的歷史教科書(課本)不會只提秦始皇殘暴的一面,也肯定秦朝對統一國土、統一文字、統一度量衡的歷史貢獻。這便是全面評價歷史人物和事件的典範。

教科書應該是「信史」,應該把歷史的真實情況作客觀的表述,讓後世的年輕人知道前朝歷史事件的真實情形。幾十年來,中國人民對日本右派在該國歷史教科書中美化侵華戰爭、否定南京大屠殺、否定二戰侵略歷史的做法表示極大憤慨,認為是對包括中國和東南亞多國在內的受害國家和人民的侮辱。同樣,中國人自己的歷史教科書,也應當客觀真實地記述歷史,而不應該以「政治正確」主導,以某一個人、某一個官方表述作為依據。


例如,如何正確表述台灣問題,就不能簡單地說「台灣是中國的一個省」。因為,台灣問題是四十年代末「國共內戰」的延續,國民黨的「中華民國」政權戰敗退守台灣,七十二年來一直用「中華民國」之名,有自己的政府、軍隊、貨幣、法治制度和經濟運作、稅收制度,有自己的護照,有二十多個相互承認的「邦交國」,即使現當政者如何「謀獨」,總不能否認這個政治實體的存在。所以,以小學生能明白的表述方式,應該是︰「台灣是中國的一個省,當今管治台灣的政府是四十年代末戰敗退守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的延續。」

「六四」如何表述也是一個難題。在中國以外的地方,人們普遍認為是北京政府「武力鎮壓民主運動」。而在中國內地,官方的斷語最初是「反革命暴亂」,之後逐步「降調」,到九十年代出版的「共和國史」則稱為「八九年春夏之交的那場政治風波」。如何把這個歷史事件寫入教材?香港教育當局認為,中央政府對事件已有定論。但我認為官方的表述並非「信史」,而只是「勝利者寫的歷史」,是不全面的。教科書應當客觀地把事件的遠因、背景以及正反的事實都記述,才站得住腳,才不會被今後的歷史研究者質疑。(二零二一年六月六日)